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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文学:哲理与诗性之美

发布日期:2007年11月28日
作者:黄伟达     来源:宁波大学
 
    谈及幼儿文学, 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它的“浅”: 语言单纯浅显, 主旨单一浅近, 结构简单浅易。这一切确实是它的重要文体特征, 但仅此概括幼儿文学又是不全面的。从美学的角度审视幼儿文学, 将会发现幼儿文学也颇具审美上的丰富涵义, 那变化无穷的幻想、无所不在的夸张、奇妙独特的象征、稚拙纯真的童趣, 常令人赏心悦目、赞叹不已。幼儿文学的美学涵义不仅丰富, 而且特殊, 因为它所面对的是人生初始阶段的生命——未经社会熏染的原本、纯真的幼儿。“童年不仅仅只是幼稚的、不成熟的, 它还联系、融合着历史的古老、现代的年轻和未来的无限可能”。因此, 当幼儿文学面对这一人生阶段时, 它的审美天地并非狭小。其中最值得呵护的应该是幼儿丰富奇妙的想象力、纯真美好的情感形态以及对世界、对人生无穷无尽的探知欲求, 这些构成了幼儿文学特有的哲理与诗性之美的客观基础。
 
    一、幼儿文学的审美要求
 
    幼儿的审美意识较为幼稚,与作为创作主体的成年人在由情感、意志、认识等心理发展水平及人生经验的差异所造成的审美意识之间存在明显落差。因此, 幼儿文学必须依据幼儿的心理特征、审美需求、欣赏趣味, 巧妙融入成人作者的领悟与思想,从而达到两种审美意识的相互调适与交融汇合。只有这样, 才能创作出既区别于成人世界, 又不完全等同于幼儿世界; 既能认识和把握幼儿的心理特征、审美意识, 又能引导幼儿、提升幼儿、超越幼儿的好作品。正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所说的:“成人不能再成为儿童,否则, 他就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难道不使他感到愉快吗? 他自己不该努力在更高的程度上使儿童的纯朴的本质再现吗? ”这段话中, 马克思把在更高的程度上再现儿童纯朴的本质, 看做是成人的一种人格修养。这至少可以说明两层意思: 一是“儿童的纯朴的本质” 是有价值的; 二是必须“在更高的程度上”来再现这种价值。显然, 成人作者可以从这里获得独特的审美发现,从而为幼儿文学实现既有天真烂漫的诗情画意, 又有浅中寓深的人生哲理的艺术风格提供必要的主观条件。也就是说, 当一部具体的作品、一个鲜明的艺术形象在成人作者心中形成并脱颖而出的时候, 从艺术形态的表层上看也许是稚拙、纯真, 充满幼儿情趣的, 而在情感的内涵深层上则可能又是耐人寻味, 富于哲理的。如李红云的《挂在树上的橘黄色信箱》, 熊先生因为没有朋友而感到非常孤独, 于是他做了一个橘黄色的信箱挂在小河边, 好与外界联系。但由于久久没有人来信, 于是只能自己跑到邮局给自己寄信; 然后, 又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焦急地等待来信。故事情节十分简单明了, 但生动表现了人性本能中对友谊的渴望, 能够深深地打动听故事的小朋友。再如德国作家雅诺什的《美丽的巴拿马》, 它是一个十分简单但又是将幽默、哲学、诗意完美结合的童话故事, 小熊、小老虎在家乡快乐地生活着, 但有一天他们决定去寻找巴拿马。一路找下去, 最后一只乌鸦指给他们看, 巴拿马就在这儿。原来, 巴拿马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乡。浓厚的感动和温暖的诗意油然而生: 巴拿马就是每个人的故乡! 关于家园的思考使故事获得了一种思想的力度与深度,营造了一种“小文章、大手笔”的精神格局。
 
    二、幼儿文学的哲理与诗性之美
 
    (一) 哲理之美
 
    对于幼儿, 我们不能总是片面地用“天真、纯洁、稚拙”等词语加以形容, 哲学家马修斯有句名言: 儿童是天生的哲学家, 而哲学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活动。幼儿自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有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那种主客体不分的“非二元论”,那种万物有灵的思想, 那种通过想象力对感到困惑的宇宙世界的无穷无尽的探索, 就是幼儿作为哲学家的体现。皮亚杰认为幼儿的哲学是一种内隐的、含蓄的、隐喻的哲学。马修斯曾通过分析《大熊, 不对了》这个童话故事中所包含的哲学内涵, 认为幼儿的思维发展中包含了许多哲学的内容; 他还认为对幼儿哲学思维最敏感的不是发展心理学家, 而是儿童文学作家。确实, 那些独具慧眼的幼儿文学作家往往能用儿童的哲学观看待世界, 努力进入儿童的内心世界, 敏锐地发现其中闪光的东西, 并力求达到一种 “视域融合”, 即认识上共识、情感上共鸣、心理上共容的境界, 从而将儿童内隐的哲学与成人的理性思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如日本作家神泽利子的童话 《小熊乌夫》 中就有这么精彩的一个片段, 小熊乌夫因狐狸与他开玩笑说你撒尿, 这证明你是尿做的。小熊听了很吃惊, 伤心地回了家。不小心石子划破了脚, 流出血来, 乌夫高兴地发现他身上还能流出血, 还有疼痛的感觉……从而重新拾回自信和自我存在的价值。这充满童趣的叙述中隐含的哲理是不言而喻的。再如,俄国作家安德烈?乌萨丘夫的《大海的尽头在哪里》更是一篇浅中见深, 具有丰富哲学内涵的优秀作品。故事中关于大海的尽头与篇首的追问与转换, 无疑具有某种终极关怀与推究宇宙本质的意味, 令人在笑声之余不免陷入深深地思考。
 
    (二) 诗性之美
 
    说儿童是哲学家, 并不是因为他们对科学和哲学有什么高深的见解; 恰恰相反, 正是由于他们没有知识的“束缚”, 没有概念的“侵扰”, 才使得他们的想象得以自由活泼地驰骋纵横。他们用“杜撰”“想象”创建幻境、用“移位”“夸张”改造现实。他们是“变形”的大师、“创造”的能手, 他们不仅是天生的哲学家, 同时也是天生的艺术家。众所周知, 幼儿的心灵世界中具有十分纯真美好的情感。而这种情感经过成人作者的审美处理, 往往就呈现出诗的气质。正如郭沫若 1921 年在 《儿童文学之管见》 一文中所说的那样:“儿童文学其重感情与想象二者, 大抵与诗的性质相同”。因此, 我们也可以把幼儿文学这种情感追求和想象追求, 合称为诗性。幼儿的情感率真自然、无半点虚伪作假, 他们的心灵是完全袒露的。可以说人世间, 惟有幼儿最天真、最纯朴、最真挚、最热情。然而, 纵使有众多的艺术家、文学家呼唤获得 “童心”, 渴求回归“童年”, 以求最真实、最真挚地观察和表现大千世界, 但真正能将幼儿的朴实无华、天真好奇生动展现出来的也只有在具有诗性深度的幼儿文学作品里了。
 
    优秀的幼儿文学作品, 总是充溢着和荡漾着如诗如梦的幼儿情感, 这里有赤诚和单纯, 有关爱和温柔, 有同情和怜悯, 更有希望和热情。如李志伟的《方太阳》、高洪波的《红袋鼠的神奇故事》、李其美的《鸟树》、稽鸿的《雪孩子》、谢华的《岩石上的小蝌蚪》、安然的《小狗狗的心里话》、金波的《乌丢丢的奇遇》, 等等, 都是写得极富诗情、感人至深的幼儿故事。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活生生的幼儿情感形态, 小主人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无不充满了神思飞翔的幻想与诗一般感情的宣泄:地球上的人可以给太阳公公送雪糕; 孩子和巫婆能和睦相处;将死去的小鸟埋入地里, 却幻想着能长出鸟树, 开出鸟花、结出鸟果, 飞出小鸟来; 雪人儿居然会唱歌跳舞、救火救人, 又能变成云孩子; 小蝌蚪又会在岩石的小水洼里痴情地等待着一位小哥哥来接他们回家, 等等。在这些新鲜奇异、充满幻想与荒诞的故事情节里, 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一颗颗闪亮明澈的童稚之心在跳跃。然而作品中所表达的情感又远比一般现实生活中的幼儿情感、幼儿经验要丰富、美妙、动人得多。如《鸟树》中流露出来的爱护生灵的纯真愿望;《雪孩子》所颂扬的那种舍己救人的崇高精神;《岩石上的小蝌蚪》中蕴涵着的至死不渝的信任感带来的悲剧意味;《小狗狗的心里话》所表达的对自己内心欲望的真挚的忏悔, 这一切都具有丰富的情感内涵和诗性深度。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乌丢丢的奇遇》,从形式和内容上将哲理与诗性加以完美的组合, 作品不仅表达了对人性、生命与世界的探索和思考, 体现了丰厚的哲理内涵,而且在文体上也有大胆的尝试。它既是一篇优美的童话, 又是一首婉约温情的诗章。作品中故事与哲学、诗歌与童话已浑然一体, 或者可以说整个作品就是一首蕴涵哲理的优美诗章。上述作品不仅是成人深刻的审美意识参与的结果, 同时也是人生初始阶段的生命现象和生命意义充分展现的结果。这无疑给后人的创作以诸多的启示, 也指点了未来幼儿文学发展的可能方向。
 
    三、幼儿文学的哲理与诗性融合之美
 
    目前, 随着幼儿文学的日趋繁荣与学前教育事业的不断进步, 幼儿读者的审美意识与审美趣味正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幼儿的文学审美能力也得到了一定训练和提高。如果我们不能向幼儿提供足够的具有哲理与诗性之美的幼儿文学, 如果幼儿读物仅仅只能满足他们一时的感官上的愉悦, 过后便像过眼云烟似的从他们的心中飘散、消逝。那么, 幼儿文学还有多少价值与意义可言? 优秀的幼儿文学是能够对幼儿产生深远影响的。特别是具有艺术深度的作品, 会引领幼儿来到正确的审美道路上, 会长久地融入幼儿的心灵深处, 即使岁月流逝也无法将它们冲走。相反, 随着幼儿阅历的增长、知识的丰富与审美能力的提高, 这些优秀作品会不断从记忆深处中浮现出来, 成为难以忘怀、令人心醉的童年记忆。
 
    当然, 也许有人会担心幼儿对具有一定哲理与诗性深度的作品能否真正理解? 的确, 幼儿习惯于直观感受, 缺乏理解能力。如果要求于幼儿的是感受,那么也许他们真的懂了些什么;如果要求于幼儿的是理解, 那么也许他们什么也没有懂。我们不应该苛求幼儿从文学作品中理解到这样或那样的意义。即使是最浅显易懂的幼儿文学作品, 靠分析理解, 幼儿也不会得到什么。但这并不令人沮丧, 只要要求幼儿多感受一些, 深刻的东西也会打动他们幼小的心灵, 即使他们自己并没有真正理解是什么打动了他们的心。幼儿的审美感受能力往往能超越逻辑和经验, 当我们自以为幼儿不可能理解《去年的树》中那种生死不渝的友情时, 他们却已被小鸟对树的真挚感情所深深地打动了。所以, 在文学欣赏活动中, 我们应该记住别林斯基的一句话:“应当竭力使孩子们尽量少领悟一些,但要多感受一些。”
 
    总之, 幼儿的理解能力不是幼儿文学走向哲理意蕴、走向诗性深度的不可逾越的障碍, 作为创作主体的成人作者, 一方面应该根据幼儿的生理、心理特征与接受能力, 更深入地体验、探索、发现、揭示幼儿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 了解和研究幼儿的审美心理特征, 从幼儿的生活出发, 尊重并熟悉幼儿对事物独特的感受、认知和想象, 艺术地表现幼儿纯真的情感世界和奇妙的想象世界。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创作主体的主导作用, 通过自己的审美意识来引导、提升幼儿的审美感知, 努力使幼儿文学作品具有长久的艺术生命力和丰富深厚的美学内涵。